我努力读懂外婆的背篓

韩逸茜 2018-04-15

“小背篓晃悠悠,…多少次外婆家里烧呀糍粑哟……”每次听到这熟悉的旋律,我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一个个小背篓。

记忆中,外婆也有一个背篓。心灵手巧的外婆先是挑选坚韧美观的竹子,然后把竹子切成细条,然后将一根根削掉绿皮的细条编成一个竹筐,细长的竹条交错纵横,即使我仔细观察起头在哪儿,也依然毫无头绪,再用两条蜈蚣似的“竹麻花”接上竹筐作为背带,一个小背篓就此做好了。外婆的背篓与众不同,两条背带都被外婆抱起了厚厚的棉布。

小时候,我的出行工具便是这摇摇晃晃的小背篓了。我每天蹲在外婆的背篓里,和她一起到菜市场买菜。我挥舞着小拳头,咿呀咿呀,口齿不清地叫着外婆买这买那。外婆买了一包娃娃菜,顺势反手慢慢放进背篓里。背篓狭小的空间,一个我便已经占满。我拿起背篓里的娃娃菜,扯下脆嫩的叶片,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,撒在自己身上,还咯咯地笑个不停。外婆总是把我放下来,无奈地叹气,宠溺地揉揉我的头,细心的为我摘取头上的菜叶,捏捏我的脸蛋,直到我不满地嘟起嘴,她才假装生气地轻诉:“下次不准再这样了,听到没有?小狗!”我又会咯咯地笑着,学着小狗的样子去咬外婆的手指。外婆重新背起背篓,我又拿起外婆买的菜捣蛋,而外婆总是无可奈何地由着我去了。她准会又揉揉我的发心,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不可以那样。如此反复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
我又长大了些,在外婆买菜时慢慢不调皮了,而是乖乖地蹲在背篓里。一次,我无意中发现背篓的底部有一个手指大小的小洞,我盯着眼前外婆的白发,久久凝视无语,心中像是被挖了个窟窿,冷冷地往里灌风,仿佛失去了什么。

从那以后,我再也不肯坐外婆的背篓了。小小的我固执地要帮外婆背背篓。可那时的我才比背篓高一点,哪里背得起。我只会拖着背篓走。外婆连忙从后面帮忙提起背篓,慌张地低下头,仔细地查看她的背篓。良久,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第一次命令我:“不准闹着玩了,出门要抓好背篓,不松手,听到了吗?”我缩着脖子点点头。外婆没说什么,只是牢牢地牵着我的小手,那一老一小的身影,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背篓在夕阳下更显清晰。

我长到与外婆一般高,仍然喜欢与外婆出去买菜。外婆依旧不让我背背篓。我已不抓背篓了,而是牵起了外婆的手。外婆的手有一层粗糙的茧,她的后背因为长期背负重物,已完全变形,无法挺直,她的肩膀因为颈椎痛鼓起两个大包。我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外婆。那蹒跚的身影看得我心尖寒酸。回到家,看着背篓已经有拳头大小的洞,我找来透明胶,一点一点地把背篓贴好,得意洋洋地拿给外婆看。外婆笑了,亲亲我的脸,眼中泛着遮不住的笑意:“这下买菜方便多了!”我望着那滑稽的补扣,挠挠头,也笑了。

我跟爸爸妈妈离开了家乡,离开了外婆,离开了外婆的小背篓,去了一个没有背篓的大城市。记得我们启程的那天,外婆背着我熟悉的小背篓,把装在背篓里的好吃的一个劲往我怀里塞。汽车驶出的那一刻,我看见外婆红红的眼眶,湿润的衣袖。我哽咽着不能自已,摇晃的车厢一点儿都不如外婆的背篓踏实安心。

去年过春节回老家时,我又看到了那熟悉的背篓,落满灰尘,破旧、滑稽、踏实。看着外婆在厨房忙活,我的眼前又浮现了我蹲在外婆的小背篓里,贴在外婆后背的一幕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