鸟鸣声中

韩逸茜 2018-04-15

“啾啾——”随着一声欢乐的鸟鸣,几只灰黄的小雀蹿向长空,羽翼仿佛划开了一场梦,钻入了我的心中。

我又想起一个听不到鸟鸣的日子。天沮丧着脸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。没有欢乐,没有声音,只因地上伏着一只战栗的小雀。我走向它,它扑扑翅,飞不起来,在秋风中摇曳着。我捧起它,它缩成了一个小灰球,不住地颤抖,时不时张开嫩黄的小嘴,却叫不出声,似被秋风吞没。无声中,我轻抚着它冷湿的灰羽,指尖却掠起一丝暖意,感触着这个幼小生灵的生机。

我将小雀带回了家,为他造了一个温暖的鸟笼,我爱极了他,让他住在了我的床边。我替他等待着春天,天气一暖我就放飞他去。

当春阳初染时,我还在春光中熟睡。蓦地,一种柔柔的声音流入了耳,在春光中传来,又似乎与春光融为一体。我的心一惊,回想起仿佛是“喳喳”的叫声。我竖起了耳,却觉得难以捕捉,又难以忘却。那声音轻盈中圆润,像一朵晶莹的泡泡,轻轻飘起又轻轻消散,留下一抹彩色的浮光。又让我想到新开的花苞,蕴满了活力,绽放着稚嫩,闪现起生命的色泽。耳畔又是一声“喳,喳,啾啾”,轻盈极了。我愣了,听清了,一阵狂喜:歌声不在春树,而在我的鸟笼。我眯开眼,小雀叫的正欢,似乎并不知道这朴实无华的婉转是春的赞歌,已将生命的旋律装进我的心里。

本以为每天都能坐听柔风鸟语,便忘记了春天的誓言。日子久了,我呆望着笼中鸟,他呆望着笼外天,都只剩叹息。他叫的越来越来少,在飞鸟的呼朋引伴下,他才大张灰黄的嘴,仰着头,叫着“喳喳喳”,却叫得急促,叫得深切,合着庭院幽幽,听不到欢快,再没有悠扬,依然清脆,可清脆得如风折细柳,每一声,都伴着我的心碎。他是在催促我呢,可鸣声里,我的手颤抖着接近笼门,又触电般缩回。我知道他是想飞走了,我却是满心的不舍,他的鸣叫唤起了我的热爱,我伤感与他的离别!我还眷恋着他新春的赞歌,我想让他再陪陪我!我只能用干涩的嗓音回复他的甜美:“再等等吧!我会让你飞翔的。”

那傍晚,“黄昏像一堆失落的羽毛,梦一般铺满天空。”这番景象我确是见到。只听仰望长空的小鸟梦呓般叫了什么:“啾啾,喳!喳!”含糊着凄清,划破了一场春天的梦。我还在犹豫,这坠入暮色的鸟鸣一次次清亮地响起,一次次撞向我的心。我终于咬牙了:我要放飞这只小雀!是的!放飞!

可我再没见着他了。步入房间,鸟笼还在晃着,斜阳染着鲜红,零散的羽毛却静静伏在地上,化作哀曲的音符。这只奄奄一息的雀躺在笼中,在永久的静默里,成了我脸颊上一串破碎的眼泪,不知如何捡拾,如何温暖。我没敢多瞧,只有爸爸满足他最后的唯一的愿望:走出鸟笼。

鸟笼从此空了,却装满了我的惆怅与羞愧。在几声鸟鸣声中,我不明白,也许永生不会明白他是怎么死去,也许他被凶残的老鼠侵害了,可不是这笼的封锁,他还有飞舞的翅膀去躲避风雨!也许他真想冲破这鸟笼,却撞碎了飞舞的梦。若无我的束缚,他早已遨游长空!不可否认,是这鸟笼,是我罪恶的手,扼住了一对飞翔的翅膀,与一颗自由的心。再回想他的歌,似一团火燃在心头,他的婉转唤醒我对春的喜爱,我却辜负了他整个春天!他的欢叫,他的哀叹,已是我脑中的一首歌,喳喳着唱响了:笼子可以锁住自由,却锁不住我自由的心!

如今,在我的梦中,“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。”是小雀飞舞的灰色倩影。那一串春天的歌声,时常唱响在我心,舞动着生命的旋律,升腾。